1955年,它只是一份籍贯记录;1958年,它成了居住限定;1963年,它意味着不同的分配标准;上世纪80年代,它曾经一度无人重视;到了90年代,却又成为了人人争抢的“指标”。
十几年后,它仍是指标,并越来越少。
英国法学家梅因曾留下一句为人津津乐道的论断:“所有进步的社会运动,都是从身份到契约的运动。”
“身份”,从人一出生开始,影响并左右你以及你的下一代。
在“契约社会”,人们推崇的是竞争,不讲身份,人人平等,通过自由订约去设定自己的权利义务,去谋求自己的发展,去主宰自己的命运和前途。
而中国的户籍体制改革进程,正是这样一条从身份到契约,从“控制”到“解索”的社会转型。
但在中国的文化与政治之都,尽管一些在计划经济时代附体于户口的职业、教育、居住限定已剥离殆尽,但新的“特权”——购车、购房的“内外有别”的限定却又逆势而来。
于是,户口依然象征着身份,为了得到这个能够参与平等竞争的身份,必须先要在政府设计的进京与留京“指标”制度下,展开一场为了平等的竞争。
可是,指标也在逐步收紧。当平等的市场关上闸门,无序的黑市便展开了双臂,而为人所依赖的“全能”的政府,在这个角落却突然失灵。
进京,留京,本应简单,却已玄妙。
5月17日,消息传出,“2011年北京市给予非京生源毕业生进京指标名额为6000个,比去年大幅下降1/3以上。”
“北京户口作为一道闸门,它已经不能阻挡外来人口的涌入,它所阻挡的是外来人口得到相应福利待遇的权利。”一位人力和社会保障工作者的归纳,让小西长叹了一口气。
对于她来说,缠绕在心中的“留京情结”就像一颗无法拔除的龋齿,在每一个敏感的时刻都隐隐作痛。
小西,新疆塔城市沙湾县人,2002年考进北京某全国重点大学,学习汉语言文学专业。2006年本科毕业后,“当时因为拿不到留京指标,解决不了户口,我在工作两年后又选择了考研,谁知现在又紧缩进京指标。
“在北京落户怎么就那么难?”小西深吸一口气。近十年来,一纸“北京户口”改变了她的生活,她的命运,成为超越一切的人生第一大事……
逐渐放宽的“留京指标”
从“一道手续”变成“指标”,再回归到“手续”,只经过了10年的时间
“留京指标”始于上世纪50年代,我国开始将户口划分为“农业户口”和“非农业户口”,并严格限制人口自由流动。严格管制下,高考成为了“农转非”和“合法进城”的重要途径,为此,北京市政府专门设立了为非京籍生源的北京大学生解决户口问题的“留京指标”。
“当时的大学生被视作天之骄子,供不应求,在当时毕业后统一分配工作的政策下,北京的大学生在就业的同时就把户口解决了,‘留京指标’只是一道手续。”北京市教委的一位退休干部回忆说。
可是,随着改革开放后工商业的飞速发展与户籍制度的逐步开放,到了1999年,北京的常住人口已达1099.8万,大大突破了1993年颁布的《北京城市总体规划(1991—2010年)》中“到2010年市区常住城市人口控制在650万人以内”的计划。
同时,北京第一次出现了大学生就业分配时供给大于需求的现象,而且愈演愈烈,导致很多大学生毕业分配不到工作。
就在当年,北京市教委出台了高校毕业生就业分配的新政策——“取消毕业生就业行业和所有制的限制”,“打破毕业生就业的地区限制”,同时,对在京院校外地生源毕业生留京实行了“指标控制、择优留京”的办法。
至此,“留京指标”终于成为了一个实实在在的“指标”。
而此时的小西,刚刚升入高中,在父母的教导下,还坚定地怀着成为“北京人”的梦想,俨然不知千里之外的惊人变化。
据介绍,当时,留京指标是由北京市教委制定并下发到各个学校的“限量指标”,数额大概是各校非京籍生源人数的10%~25%,而且每年都会有数量波动,主要针对本科及大中专应届毕业生。“硕士和博士是‘不限量’的,都可以获得留京指标。”
在当时,“留京指标”成为落户北京的第一道关卡,随后,再拿到由用人单位提供的“进京指标”。只有“双指标挂钩”才能获得北京户口。
但是,“第一道关卡”从设立之初就引发了很多争议。“因为指标很少,所以各学校为分配资源都制定了不同的规则,普遍都是按学习成绩排名。”北京市教委一位工作人员向《中国经济周刊》介绍说。
学生们对于这种“以成绩论英雄”的规则自然不满。“当时就有很多人质疑‘规则’的公正性,甚至有人提出,与其在名牌学校做‘凤尾’拿不到指标,还不如去普通院校做‘鸡头’,赚个便宜。”上述人士说道。
2002年,小西终于凭借优异的成绩成为“北京的大学生”,而那一年,恰好是对“留京指标”争议最多的一年。